◇内江日报全媒体记者

邓婉蕾 文/图

因受疫情影响，今年春节许多市民的外出旅行都选择了近郊游。位于威远县新场镇红村的四川石油大会战指挥部旧址虽然还在施工建设中，但还是吸引了不少市民提前赶来游览。

2月28日，记者来到红村的四川石油大会战指挥部旧址看到，礼堂景观墙、浮雕、景观长廊等已经基本完工，处处散发着浓浓的历史气息。在红村大礼堂旁不足百米的地方，住着一位老石油人，他就是有着红村石油会战“活化石”之称的84岁退休老人廖宣州。1965年，26岁的廖宣州参加了威远石油大会战，此后他就一直留在了这里，是唯一留在红村的石油退休职工。

应廖宣州邀请，记者来到他家看到，房子是用石头砌起来的。他告诉记者，这是红村旧址唯一保留完整的建筑，当年是会战指挥部团委机关办公室，他怕把房子损坏了，也没有装修，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

荒凉的曹家山热闹起来

亲身参战的廖宣州说起这场会战，总有说不完的话，牵扯出许多难忘的记忆。

1964年，地质专家在威远发现天然气。当时，西南三线建设正拉开序幕，这个发现立即引起了中央的重视，于1965年初要求石油部在四川搞一次“石油大会战”。石油部立即组成了由副部长张文彬任组长、部机关多名司局长及四川石油管理局主要领导为成员的“四川石油会战领导小组”，当时到威远参加石油会战的钻井队、作业队、高等院校师生、解放军转业干部和当地民工等达5000余人。同年5月，从部队转业的廖宣州，跟着四川石油管理局的“大队伍”来到这里——新场曹家山，负责电话机维修。

小小的山村，一下子涌进了几千人的修筑队伍，大家拿起钢钎、二锤、锄头，破石头、平场地、搭工棚，威远当地人也帮着烧石灰、修筑简易公路、建房挖沟。廖宣州还记得第一次到曹家山上的情形，那时这里完全是一片荒山，一条路都没有，为了少占良田，指挥部决定将领导机关设在山坡上。

当地石头多，参加会战的建设者炸开岩石，就地取材，用碎石将房子建在光秃秃的乱石岗上。这样修房子的速度非常快，一栋平房快一点的话，只需要两天就可以修好。

那时基本上都靠人工劳动，不分白天晚上，没有周末节假日，凿石头、担石灰、平地基……最高峰时达6000多人，一二十个施工队。两台东方红发电机不分昼夜地工作，全天都是火热建设的场面。

没多久，宿舍、食堂、卫生所、招待所、印刷厂、办公室、大礼堂、篮球场等都陆续建好了，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房子，共有1000多幢，一条377级的石台阶由山脚直通山顶，指挥部被命名为“红村”。

“一切为了70亿，一切为了找油田”

1965年9月4日到8日，仅5天时间，四川石油管理局机关就从成都搬迁到曹家山前线指挥部，一场轰轰烈烈的石油大会战在此打响。

78台钻机轮番上阵，石油工人连续作战。“一切为了70亿（70亿是指70亿立方米天然气产量），一切为了找油田”的目标响彻云霄。那时，漫山的红旗、标语，广播响遍山村。很快，工人发现了当时最大的、储量达400亿立方米的陆上整装气田，并成功打出了我国第一口横穿油层的拐弯多底井和第一口水平多底井。

在廖宣州的记忆里，那是红村最辉煌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在红村传达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威2井日产气达百万立方米，整个红村沸腾了。会战以来，共打出气井144口，投产71口。

万人誓师大会是当年“石油大会战”的一个高潮，参加万人大会的是从大庆、玉门、青海、华北等全国各油田调集来钻井、测井、试油、机修、供应、医疗的队伍。

各油田的队长们争相抢话筒表决心，廖宣州负责管理音响和话筒。台上本来只有4支话筒，按照规则，应该是一个一个依次来，可是为了争到发言机会，队长们接二连三上台争着发言，到后来，干脆是谁抢到话筒谁就发言，因为人太多，话筒被抢坏了好几个。

在红村，生活基本以工作为主，那时负责通讯保障的廖宣州时常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从早上8点起，就开始检修线路，那时电话常出故障，一会儿山脚，一会儿山坡。晚上指挥部要开电话会议，廖宣州更是不能离开，一直待到深夜。

廖宣州说，有件事令他记忆尤深，那就是1967年的威23井天然气井喷。“冲向天空的火焰高达几十米，100米距离都烤得人灼热难受，轰轰的声音让大家交流都只能靠打手势，隔着几座山头外的村子，都能看到这里红红的天空。”

“因为气压太大，将井口的设施冲开燃起来。”廖宣州回忆说，当时，指挥部从省内外各个地方调来了技术人员灭火，扑火人员将棉被湿透水披在身上，打算冲进火海实施堵井灭火，结果火势太猛，多人被烧伤。后来，飞机运来了灭火粉从空中灭火，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当时几千人灭火，场面十分浩大。”廖宣州说，后来全国各地的灭火能人都过来，都没有办法灭火，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月。正在大家束手无策时，从四川大学来了几名大学生，看了现场后，他们让人运来比手腕还粗的钢缆绳，套在井口喷火的大铁管上，用两台大型的东方红拖拉机一拉，将喷火的井口气管拉弯把气火逼闭，天然气无法再喷出来，这才降伏这场大火。

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威远气田

会战指挥部从成都搬到红村后，四川“开气找油”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也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重视以及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注。

1965年冬的一天，廖宣州正准备下班，指挥部领导却打招呼说，第二天有一位首长要来视察，让他抓紧把电话机检修一遍，保障电话畅通。

第二天上午10点过，廖宣州看见一位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穿着中山服的人出现在人群中。当这位首长准备上车离开时，廖宣州发现其背影很像邓小平，但心想，党和国家领导人怎么会来这里？所以并未在意。等到隔天听指挥部领导说，邓小平同志听了汇报后，又视察了一些重要环节和岗位，廖宣州这才知道，确实是邓小平同志来了！

除了邓小平，彭德怀、贺龙、彭真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先后来过红村视察。听领导说，每次首长来视察，都说了很多赞扬和勉励的话。

指挥部组长张文彬每次都陪伴在首长身边。据张文彬回忆，邓小平同志说，“你们在祖国大西南发现了大油气田，值得庆贺。希望你们为三线建设开发更多的油气田。”彭真同志视察了红村的石头房子后，高兴地说，“这个房子好，冬暖夏凉，有大庆精神。”彭德怀和贺龙两位元帅视察红村后，从战争的角度出发说，“延安是窑洞，这里是石头房，好！战争打起来，子弹打不透，怕是大炮也打不垮吧！”

首长的每次视察，每次鼓励，都给石油工人以巨大鼓舞。

红村是我的家，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到上世纪80年代，气田产量开始下滑，威远气田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为油气而建造的红村，也慢慢走向衰败，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曾经一度上万人的红村，慢慢变成了人烟稀少的荒村。

很多人问廖宣州，为什么不搬到山下？老人说：“儿子让我去镇上住，我也不愿意。我20多岁来到红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老家，住了这么多年，还往哪里走呢，以后我还要埋在这里，哪也不去。”

其实，不光是廖宣州对这里很有感情，在这里工作过的工人和他们的子女，也时常回来看看。他们大都会来廖宣州家里坐坐、聊聊天。每每聊及过去、忆起往昔，大家便红了眼眶，有些忍不住落泪。几年前，一名老工人的女儿从外地回来待了一个星期，晚上住在镇上，白天就到山上来。在红村出生的她，如今父母都已去世，此次红村之行就是为还父母的心愿。

廖宣州说，很多战友已经不在了，有的人后来回来过，有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他坚信，自己守在这里，红村就依然存在，让红村精神永放光芒。